你留下的世界（19）
19.
2016年的多哈，国际乒联总决赛。马龙和石川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感，毕竟，石川在飞往多哈前才在机场澄清了关于自己的“失恋”的传闻。
国际乒联总决赛抽签现场的气氛十分欢乐，就好像是乒乓球队员们齐聚一堂的年终总结。马龙和身边的异国队员寒暄着开起了玩笑，可还是分出大半的注意力放到石川身上。
许久不见，石川依旧是活泼可爱的老样子。她总有这样的魔力，可以让身边的人不自觉地想要去宠她。比如在抽签时还没等因为身高不够而努力踮着脚想要从奖杯里拿到号码的她尝试成功，一旁的监督员就赶紧拿起奖杯，笑着把奖杯放到她够得着的位置。
在合照环节，马龙拿着手机承担了在前置镜头下变成大脸来衬托队友的重任。而石川则机智地躲在最后，用标志性的剪刀手让自己本就很小的脸又小上两圈。
这样就足够了。马龙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石川那小小的脸颊。
第一轮比赛，石川的对手是擅长她一向苦手的削球打法的徐孝元。这场球，石川打得艰难，一连失掉了好几个球，甚至有一个球，她都跑错边。
结果当然是没有接到球，可是谁能想到，最后没接到球的石川就孩子气的甩着小短腿趴在桌上，感觉是Q版动漫人物才会有的锤桌卖萌。
她不会是以为对手和她一样是左撇子了吧？马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种失误也太小儿科了，实在是不应该啊。
可是看着她的样子，她自己怕是都没想到她这分明就是仗着自己可爱在恶意卖萌啊。对面的徐孝元估计也被吓到了，一时间都没缓过劲来。
最后这场比赛她还是有惊无险的赢了下来。
晚上是乒联球星颁奖盛典，中国队到场时，马龙并没有在日本队的人群中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也对，今年石川的表现差强人意，尤其是在最年轻的世界杯冠军平野美宇和最小的奥运奖牌得主伊藤美诚的光芒下，石川都没有拿到最佳女运动员的提名。
平野、早田还有伊藤这三个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相互嬉闹着拍着合照，看上去和普通的女高中生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十六岁时的石川是什么样子的呢？不在比赛场上的那个十六岁的她，也是这么普通快乐的吗？
“龙队？龙队！”被小胖的呼唤拉回飘散的思绪，小胖接着说了下去：“龙队，我们要拍合照了，快点到那边去啦。”
马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就用我的手机拍吧。”
换上黑色西装的各位男乒成员，在镜头中都风度翩翩、瞩目耀眼，全都担得起“芝兰玉树”这四个字。
在大家拍照拍个不停的时候，马龙才瞥见姗姗来迟的石川，在红地毯另一头微笑着和身边的同伴低声说着些什么。他匆匆找了个借口就扔下许昕和小胖他们，而自己则转身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出几步。
在看见石川迎面走来的那一刻，马龙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粉色的无袖晚礼服，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在脖子上戴着一条短短的珍珠项链，抽签和比赛时被编起藏在耳后的刘海又被梳了下来，难得认真画好的精致妆容。
人是温婉美好的美丽姑娘，眼睛是闪烁着动人光亮的点点繁星。
倒映在马龙眼睛里的，是从数十亿光年前就早已存在着的夺目光芒，是隔着无数个银河尽头散发出的温柔光辉。
该如何相握，才不会伤到这双手呢？
“马龙选手。”走到马龙面前的石川微笑着和他打起招呼：“你还没有进会场啊。”
“对啊。”马龙看向身后依然拍照拍得不亦乐乎的众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忙着拍合照，都不想进去。”
“要不，你们也一起拍一张吧。”说话的是石垣，是像石川姐姐一样的前辈。
石川有些惊讶，她抓过石垣小声咬着耳朵，偶尔飘过的几个日文单词，马龙也完全听不懂。
“前辈，这个要求也太奇怪了吧？马龙选手会为难的吧。”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你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大大方方地澄清事实。你们以后也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你总不能一直躲着吧，这样不是更让人浮想联翩？就像你说的……”
“你只是他的粉丝，没有其他意思。”石垣望着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石川，假装不经意的再一次提醒她。
“对啊，机会难得，石川，我们也拍一张吧。”
这场邀约，别有深意的又岂止石垣一人，到底是谁的心思浮动，抑或是谁的笑容里动机不纯，这些全都不重要。等回过神来，马龙身边已经站着笑容可鞠的石川。
马龙想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自己的手机还在小胖手里。
石川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石垣，侧脸好看得像是天使：“用我的手机拍吧，到时候我发给你可以吗？”
马龙沉默地点点头，眼睛瞥见她那粉色的无袖晚礼服，只好就这样僵硬的站着，右手不知所措地藏到了身后。他想起之前他们第一次合影时，自己顺势搁在石川肩膀上的手，和现在相比，好像所有事都已经不一样了。马龙思绪还在流转中，帮忙拍照的石垣早就摁下快门，还好，他的表情没有很奇怪，身边的石川依旧是他熟悉的笑容，明媚俏皮。
明明已经是寒冷的冬季，可为什么他还能看到盛开的樱花，甚至可以闻到在鼻尖萦绕着的一丝温暖的香味呢？
晚宴结束前，马龙在微博的私信里收到了石川的祝贺短信以及那张他们俩的合照。
他打开微博，想要发的照片其实只有自己和石川的那张。他多么想昭告天下，他和她的关系不仅仅只是点头之交，想要告诉别人，他和她，至少——看上去是如此的般配。
不过，他的手指点在“发送”上久久没有动作，一再斟酌，终于还是加上几张他和男乒各位队员的照片以及和女队友的唯一一张合照。想要说的话删删改改写了好几遍，也就变得无关痛痒。按照顺序依次点过名，最后小心翼翼地落到石川的名字上。
人只有对最心爱的，才会及其隐秘地保护着。想要向别人炫耀，可又想要隐藏，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那是除了自己，无人知晓的秘密。
那颗湛蓝而又美丽的星星，那位甜美而又美好的女孩。
有好多事情想要传达给她，有好多话想要告诉她。
他们两个人，相知又相惜。
唯独，
不能相守。
要是可以对比什么都重要的她说出想说的话，明明就能够改变，可他总是在拖延。
季节不断流转，他们已经远得连声音都无法传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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