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的世界（18）
爱尔兰咖啡的故事源于痞子蔡的《爱尔兰咖啡》，当年中二时期的我一直无法忘怀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温暖，但又苦涩
18.
马龙去过很多次苏州，并不是出于什么特意安排，也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可能只是因为苏州很漂亮吧，还是他拿到第一个世乒赛男单冠军的地方，比较有纪念意义。
而且，那里的小笼包很好吃。
马龙是这么回答妻子的问题的。
苏州的很多地方因为喜欢，他陆陆续续会去好多次。可唯独一个地方，从他宣布退役前的那个冬天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忘言”，这是当初他和石川一起去过的那家酒吧的名字。说是酒吧其实也不确切，因为这家店白天也开门，不卖酒，卖的是各种咖啡。
“欢迎光临。”站在吧台里的是当初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子，正在认真地低着头擦着面前的吧台，听到门推开时传来的风铃声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马龙有些拘谨地坐到吧台前，这家店还是和六年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如果非要说的话，只不过原来墙上挂着的照片上，主人公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了。每一张笑脸都是如此动人，满溢着的幸福，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请问你要喝点什么啊？”老板娘这才抬起头向马龙询问起来。看到马龙的一瞬间，她有些吃惊，可能是因为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单纯地将马龙当成普通客人。
她把菜单递给了马龙，没有催促，继续整理起料理台：“你要是想好喝什么告诉我就可以了。”
“或者你也可以试试我推荐的咖啡。”
“那就听你的吧。”马龙将菜单放到了一旁，看着开始认真摆弄咖啡豆的老板娘，再一次安静下来的店里，空气中只有慵懒沙哑的爵士乐混合着磨咖啡豆发出的沙沙声。他只好努力地开始寻找话题：“这家店的名字很特别啊……”
“很多人都这么说。”将咖啡豆倒入研磨机，老板娘的语气里满是开玩笑的成分：“这是因为老板是个‘马大哈’，老是爱忘东西，而我是个话唠，特别爱说话。为了突出我们的特点，也有想让我可以安静点的美好希望，所以就给这家店取名叫‘忘言’了。可惜我还是没有学会怎么保持安静，而且现在家里那个小的也是个话唠。我估摸着这会儿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马龙被老板娘的话所逗笑，一直不安着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很快，咖啡壶里的咖啡就传来阵阵香气，好闻的味道在店里弥漫开来。老板娘不紧不慢地点燃酒精灯，将加好砂糖和不知名液体的杯子置于之上，缓缓转动着杯子。杯口慢慢浮现出淡淡的薄雾，她将杯口靠近酒精灯，瞬间淡蓝色的火焰在杯中燃烧。
倒入煮好的咖啡，老板娘将完成好的咖啡送到了马龙的面前：“爱尔兰咖啡是要趁热喝的，而且第一口不能搅拌。”
马龙听话地端起杯子微微吹凉了一些，就喝了一口。咖啡入口微苦、但是口感醇厚，由奶香到爱尔兰咖啡香，层次分明。
他不常喝咖啡，不知道如何评价咖啡的好坏。可这杯咖啡里苦味中带着些许清爽的酸味。那种明亮活泼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你知道吗？爱尔兰咖啡可不是咖啡，而是鸡尾酒哟。”临近中午的小店里生意清淡，只有马龙一位客人，老板娘看上去有些无聊，也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我们店的爱尔兰咖啡一般只在冬天晚上十二点之后才卖的。”
“这是为什么？”马龙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下果然尝出了淡淡地酒味：“真的很好喝。”
“爱尔兰咖啡还是要和故事配在一起才最完美啊。不过，故事有些长，需要一些耐心来听完。”
“刚好，我的时间足够多。”端起杯子，马龙又喝了一口。
“爱尔兰咖啡的发明人是都柏林机场的酒保。因为横越大西洋的飞机常会在这个机场加油，旅客下飞机休息时很喜欢喝杯爱尔兰咖啡，所以它就随着飞航而传到世界各处。”
“这个酒保是为了一位美丽的空姐所调制的。他在都柏林机场邂逅了这位女孩，可能是一见钟情吧。他非常喜欢这位空姐。他觉得她就像爱尔兰威士忌一样，浓香而醇美。可是她每次来到吧台，总是随着心情点着不同的咖啡，从未点过鸡尾酒。
可是这位酒保擅长的是调鸡尾酒呀，他很希望她能喝一杯他亲手为她调制的鸡尾酒。后来他终於想到了办法，把他觉得像女孩一样的爱尔兰威士忌与咖啡结合，成为一种新的饮料。然后把它取名为爱尔兰咖啡，加入Menu里，希望女孩能够发现。
只可惜这位女孩并不是细心谨慎的人，她一直没有发现爱尔兰咖啡。酒保也从未提醒她，只是在吧台内做他份内的工作，然后期待女孩每隔一段时间的光临。后来她终於发现了爱尔兰咖啡，并且点了它。”
“是不是听上去觉得挺简单的？可是一点也不简单。”
“基本上要将爱尔兰威士忌与咖啡完全融合，就有很高的难度。首先是威士忌与咖啡的比例,威士忌约要一盎司多一点，30几 c.c. 左右。咖啡五盎司，150 c.c.，比例约一比五。你知道这经过多少次试验？女孩从未点鸡尾酒，应该不太喜欢酒味，但威士忌可是刺喉的烈酒。因此他必须想办法让酒味变淡，却不能降低酒香与口感。所以在烤杯的过程中，火候是很重要的。
爱尔兰咖啡对威士忌的选择、咖啡与威士忌的比例、以及杯子和煮法的要求很严格，唯独对咖啡的选择却比较随便，只要又浓又热就好。”
“为什么？”马龙觉得老板娘是个讲故事的好手，让他忍不住深陷其中，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想要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会变成什么样。
“除了因为女孩并没有特别喜爱的咖啡外，也代表另一种形式的包容。不管对威士忌如何挑剔，对咖啡而言，却很宽容。酒保可能只想为她煮杯爱尔兰咖啡，并不在乎她是否能体会他的心血与执着，也不在乎她是否会感动呀。”老板娘皱了皱鼻子：“很多事情，一个人知晓就足够了。”
“你知道从酒保发明爱尔兰咖啡，到女孩点爱尔兰咖啡，经过了多久？”
“整整一年。”
“当他第一次替她煮爱尔兰咖啡时，因为激动而流下眼泪。为了怕被她看到，他用手指将眼泪擦去，然后偷偷用眼泪在爱尔兰咖啡杯口画了一圈。所以第一口爱尔兰咖啡的味道，带着思念被压抑许久后所发酵的味道。而她也成了第一位点爱尔兰咖啡的客人。”
“那位空姐非常喜欢爱尔兰咖啡，此后只要一停留在都柏林机场，便会点一杯爱尔兰咖啡。久而久之，他们俩人变得很熟识，空姐会跟他说世界各国的趣事，酒保则教她煮爱尔兰咖啡。直到有一天，她决定不再当空姐，跟他说Farewell，他们的故事才结束。”
“Farewell？”马龙的英语不算差，可是一时对这个不常用的单词也没有反应过来。
“Farewell，不会再见的再见，跟 Goodbye不太一样。他最后一次为她煮爱尔兰咖啡时，就是问了她这么一句：‘Want some tear drops？’
因为他还是希望她能体会思念发酵的味道。
她回到旧金山的家后，有一天突然想喝爱尔兰咖啡，找遍所有咖啡馆都没发现。后来她才知道爱尔兰咖啡是酒保专为她而创造的，不过却始终不明白为何酒保会问她：‘Want some tear drops？’”
“没多久，她开了咖啡店，也卖起了爱尔兰咖啡。渐渐地，爱尔兰咖啡便开始在旧金山流行起来。这是为何爱尔兰咖啡最早出现在爱尔兰的都柏林，却盛行於旧金山的原因。
空姐走后，酒保也开始让客人点爱尔兰咖啡，所以在都柏林机场喝到爱尔兰咖啡的人，会认为爱尔兰咖啡是鸡尾酒。而在旧金山咖啡馆喝到它的人，当然会觉得爱尔兰咖啡是咖啡。”
“因此爱尔兰咖啡既是鸡尾酒，又是咖啡，本身就是一种美丽的错误。”
“好啦，故事讲完啰。”
“啊，忘记说了。这杯咖啡已经有人替你买过单的。”老板娘弯下腰在柜台里翻找着什么，然后将一张夹在笔记本里的拍立得照片放到他的面前。
照片上的人他很熟悉也很陌生。他熟悉她笑容里每一条细小的纹路，他熟悉她上翘嘴角的弧度，他熟悉她脸上那小小酒窝的深浅。
是那个和这杯咖啡无比相似的人。
只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几年前，纯酱有来我们这里。在听完这个故事后就拜托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也来店里的话，就送一杯爱尔兰咖啡给你。”老板娘的声音很轻，就像是猫爪子一样挠在马龙心里：“里约奥运会之后，我就是纯酱的粉丝，仔细算起来也要五六年了。”
“我一直觉得喜欢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期待很美好，追逐很美好。因为一个人充满了勇气，满心期待地喜欢着一个人很美好。明知是毫无结果的事情，拼命坚持着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打动人心了。以至于最后结果就已经变得不太重要。”
马龙默不作声地端起面前的杯子，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开始有些变凉，他将咖啡一饮而尽，苦涩得让他的心都蜷成了一团：“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可以把这张照片送给我吗？”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店名里所包含的真正含义，听上去是不是太过悲伤了？
因为一个人，他喜欢上了一座城市。在那些错过的日子里，他独自一人怀念着、追寻着、呼唤着，等待着……然后终有一天一切消失殆尽，就连时间的灰烬也全都随风飘散。
“你有好好得到幸福吗？”
他真心希望她可以过得比他开心，比他幸福，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见，但仍会有一个人永远祝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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